舞剧《主角》首演 让艺术创造做“主角”
——舞蹈长于抒情,拙于叙事,更难得表达深刻思想。舞剧《主角》不仅打破了大家的常规认知,更以独特的表达、极简的舞台、隐喻性极强的呈现,集中体现了主创们对舞剧创新的极致追求。
5月9日晚,由北京演艺集团出品制作、北京歌剧舞剧院制作演出、北京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支持,改编自作家陈彦茅盾文学奖同名小说的舞剧《主角》在北京天桥艺术中心首演。舞剧《主角》以秦腔名伶忆秦娥从牧羊女到 “秦腔皇后” 的四十年人生为主线,展开个体命运与时代浪潮的交织碰撞,舞者以刚柔并济、细腻丰富的肢体语言演绎出忆秦娥从青涩懵懂到成熟蜕变的人生历程与境遇,乡野戏台、茶馆红绸、高台镜面、腾空戏服等极具冲击力的舞台视觉,将文学经典转化为可触可感的舞台叙事,引发观众深思与共鸣。
舞剧《主角》:回归本真
听说王玫、北京演艺集团和北京歌剧舞剧院要合作一部舞剧《主角》,集体注视的时态一直在发酵。
但这几年,中国舞剧有被宏大的时代命题、浓厚的民族色彩所裹挟,粉饰后的舞台都是“大制作”,遮蔽了舞蹈艺术之根本是人的艺术,是身体的表达。尽管各艺术的互通与融合成为新趋势,但若挂以舞蹈之名,必以其自身为根本或核心,才能避免陷入“名不言顺”的窠臼。
舞剧《主角》褪去了浓墨重彩的时代油彩,仅凭看似简约的“舞蹈调度”,便实现对舞台空间的重构,删繁就简地呈现了忆秦娥的行为抉择与内心世界,以简达的方式勾勒出人物的命运图景,在文学(原著)、戏曲(人物)、舞蹈(语言)之间完成了一次跨媒介的形神交响。这种用最简洁、自然的元素完成的表达质朴而有力量,是一种温和又坚定的艺术表达。如此,舞台上没有了强大视觉冲击力,但其余韵却不减。其实,历史上不少经典艺术,都是以简取胜,马远的《寒江独钓图》、巴赫的《十二平均律C大调前奏曲》,还有戏曲的“一桌二椅”、宋瓷的青白素色,无一不是通过对物质载体的极致提纯与精准应用,于留白处掀起惊涛骇浪,营造出广域的艺术空间和表意深度,最终构筑了艺术的巴别塔。
舞剧《主角》的以简取胜同样是精湛技术,娴熟技巧所成就的。技术即王玫持之以恒探索的舞蹈调度,展现了舞蹈作为视觉艺术的表意独特性。例如,一幕中通过让忆秦娥循环往复地进出练功房,意喻她的成长与蜕变,以更为直观的空间结构隐喻出原著中的时间结构,在规律性的“调度”中让练功房从物理空间的转换载体成为了人物心路历程的镜像投射,实现了由“表意场域”向“表意构成”的转化,展现了舞蹈作为视觉艺术借以更为本体的空间关系与视觉节奏进行叙事的语言魅力。
技巧是犹如“以夷制夷”的编排设计,作品对忆秦娥行为之事与内心之情的呈现,都未通过“她”来实现,而是借助更有空间感的群舞:以众生相的簇拥表意忆秦娥的成角儿时刻、以散乱的周遭环境表征家庭关系的破裂……这样的设计以更加“舞蹈”的方式放大了情节本身,让忆秦娥只作为第三视角的存在,或沉浸于自我,或愤懑于不公,多层次、多维面的空间关系就此搭建出来。这种“以他观我”的手法作为一种无技巧之技巧的存在,以其“威力”实现了对表意空间的切割与拓新。
最后想说一下王玫“下海”的事儿。当下的中国舞蹈(舞剧)市场已经是一个亚健康的文艺市场,王玫毕竟不是迎合观众的那一派,她是在创作中追问,实践中探索的学者型艺术家。当下的舞蹈创作,已经让喧嚣的市场洪流或多或少地遮蔽了艺术的纯粹性与创新性,而对于在这种环境中培养出来的具有相对固定审美范式的观众而言,接受这种几乎没有“废话”的作品,显然是“不公平”的,毕竟中国的观众已经习惯了“无事生非”。反过来讲,这种艺术创作与艺术市场之间的定位差异及引发的效应,或许也是创作者早应有过的心理预判。
因此,当观众抱怨剧情寡淡时,或许已暴露出被快餐文化钝化的感知力——真正的艺术从来不是在情节的泥潭里翻滚,而是在心灵的旷野上播种星光。好的艺术作品不在于让我们“看懂”,而是“看清”!
何洋洋(国家大剧院艺术教育部)
摄影:刘海栋
“舞图文化”创始人、首席摄影师
“舞蹈中国” 联合创始人、首席摄影师
中国歌剧舞剧院 特聘 首席摄影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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